何为文化图腾

《牛津英文辞典》对文化图腾的定义是:被视为具有代表性象征的人或物,尤其是具有文化或运动意涵者,被视为值得尊崇的人或机构。

比较通俗的说法是文化图腾是一种为大众所接受的典范符号,代表了通往某些重要概念的捷径。升华为文化图腾的关键因素在于,该人、事、物符号是针对社会普遍认为重要的一组概念或认同价值所洐生出来的。文化图腾成为一个社会的方向基石,就像是引领娱乐、新闻、政治与广告等众多领域的罗盘。

文化图腾(Cultural icon)主导了我们生存的世界。我们生活的世界中,文化图腾四处流动,俨然成为经济活动的中心,市场不停制造出人们最珍视的东西。这些图腾可能是虚构的人物(如超人、齐天大圣),也可能是真人(如乔布斯、杰克逊),也可以是公司(如华为、迪士尼)、组织(如诺贝尔奖、绿色和平组织)、事(如圣诞/春节)、物(如茅台、iPhone)、学校(如哈佛、剑桥)、地点(如硅谷、CBD)等,不管他(它)们是什么,他(它)们都已成为深受认同的图腾性品牌。

无论什么品牌,只要品牌满足一个群体的渴望和焦虑,为自己构建一幅文化认同图景,这时品牌才能成为群体的共识和信仰。这种品牌打造范式,我们称之为文化图腾品牌打造。

今天,文化产业,譬如电影、音乐、电视、新闻、杂志、运动、书籍、广告和公共关系,无不汲汲营营于培植、创造这些图腾。人人都想挤进文化图腾的圣殿。一旦进入文化图腾的圣殿,它们就能够获得社会中某个族群成员的钟爱,并成为某种特定价值的象征。

文化图腾代表的是某种特定族群的故事——一种认同神话,他们的受众借此以彰显其身份需求和焦虑。文化图腾拥有不凡价值的原因在于,它们为最忠诚的受众传递了一个扎实的拥有自我个性表征的象征符号,充满着受众得以从中发现价值的故事,受众珍视这些图腾的故事、认同这些价值,并借以建构起自己的身份。在某个特定历史时空里,图腾尤能展现当时社会和那个时代所需的特殊神话效果,比如20世纪八九十年代三毛的作品、个人生活、风格品位及不幸自杀的骤逝,都增添了一股诗意流浪风潮的召唤色彩。

创造者怎样才能成为文化图腾与文化英雄?

伟大的艺术品背后,总是横卧着人类亘古的苦难。“苦难是什么,苦难应该是土壤,很有可能会开出你想象不到、灿烂的花朵。”

“一个真正好的艺术家,他有很多社会含量,他要面对很多社会问题。我们这个时代的很多艺术家,缺乏一种完整性的统摄和关照。应当有这样的观念,一个真正的艺术家,世界上一切都和他有关联,他可以对世界上的一切问题进行发言。最重要的是,对社会的根本问题进行发言,这样才会显示出你这个艺术家的重要性。你衡量一个创造者重要不重要,就看他关注什么样的问题,再看他有没有试图去解决这些重大的问题和根本的问题。”

艺术家源自于每一个个体灵魂的幡然醒悟,引发了对于个人前途、家庭生存、国家命运、人类命运的忧患之思,坦率面对文化环境和生存处境,不回避,诚实表达生存处境。

崔健为何称为中国摇滚教父,成为中国20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文化图腾?灵魂歌曲、灵魂歌者!他用一首歌《一无所有》就概括表达了那个时代的困境与困惑以及内心无法阻挡的向往与追求。

“一首歌唱出了整个时代的心声。”那种嘶哑的呐喊,那种对灵魂自由的向往,一下点燃了那个时代,成为时代代言人,横扫一代人。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一无所有”。一个个真实的个体,在一首歌的时长里,灵魂相遇,也许你也能从中找到自己。这首崔健写下的时代之歌,被不同人唱起时,表达出的情绪也是千差万别的。有人说,《一无所有》更像是时代拿着崔健的手所写下,已经不属于崔健,而属于唱起这首歌的所有人。

崔健的音乐之所以足以成为时代的群像,就在于它的真实与丰富。从这个角度来看待崔健的那些歌曲,《新长征路上的摇滚》《红旗下的蛋》《滚动的蛋》《像一把刀子》《出走》《农村包围城市》……他不断践行着自己的人文关怀与现实批判,基于他对时代的深刻观察与表达,以音乐的方式对现实存在进行命名,表达出时代的困惑,这些音乐都是在表现灵魂所要释放的能量。功成名就的崔健依然保留着战士和诗人的特质,他像一把刀子,关注社会冷暖,崔健一首《假行僧》,让多少沉寂的灵魂重燃激情。“音乐,是一个人的灵魂。”

崔健曾经说:“艺术跟其他行业没有什么区别,不要把它无止境的提高,它要是没有社会,真的是没有什么价值,它只不过就是一个行活。” “我们对未知的追求,才是我们能量的一种源头,所以困惑真的是好东西,远离困惑的人, 就是远离真理。也许困惑就是永恒,而且是伟大的永恒,困惑是非常美好的东西,大家不要远离它,巨大的可能性在那里。”崔健的意义首先在于他对时代出乎本能的敏感和高度的艺术概括力,迄今无人可以比拟和匹敌。

崔健不停地发问,不停地表达,不提供答案,只提出问题,因为他不是救世主也不是教父,只要他能把问题唱出来,我们就已获得了洞见与救赎。

历史总是这样,一代人要面对一代人会遇到的困境与疑惑。这种追问与困惑同样体现在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音乐诗人鲍勃·迪伦身上,其一举成名的歌曲《答案在风中飘》一连提了十几个困惑的问题。

这首歌的歌词于2016年10月13日作为鲍勃·迪伦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获奖作品,获奖理由:“用美国传统歌曲创造了新的诗意表达。”在这首1962年的歌中,他以明察而热切的眼光照亮了人类良心的种种问题,引发了人们跨越时空的共鸣。关于这首歌,迪伦说过:“我认为最有罪的是那些看到不对的东西,心里也知道那不对但就是不愿正视的人。”

迪伦在这首歌中提出的一个个问题,不啻是对正义、良心的一次次追问。他敏锐地把握了那个时代的年轻人对于穷困、不公平、战争、暴力及种族歧视等方面的怀疑精神,直面问题。所有问题似乎都应该有答案,但答案却在风中飘着。 他那些基于其观察力及热情基础上写出的歌曲在内在力量和揭示性方面都无与伦比,成为20世纪六七十年代民权运动和反战运动的圣歌,对结束美国的种族隔离起到了积极作用,并在结束越战这件事上扮演了主要角色。

1997 年以后,迪伦几乎每一年都被提名诺贝尔文学奖。美国“垮掉一代”的代表人物金斯堡在采访中称赞这位摇滚诗人的歌词,尖锐和简约得“就像圣经中的箴言”;《答案在风中飘》这首歌和威廉·布莱克的诗一样,本身就属于“伟大的功业”,它们同样指向迪伦所歌唱的社会良心,“是的,还要有多少人丧生,他才能醒悟太多的人已经死去”。这是迪伦真正的力量所在。

金斯堡说,1964年他从印度回到纽约,一位诗人给他放迪伦的《暴雨将至》。金斯堡听完后掩面哭泣,他说一个“在路上”的颓废时代结束了,年轻的一代看到了亮光和生命的激情。

音乐,是灵魂燃烧的声音,每个曾改变时代的声音,都成为了时代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