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走向现代管理的思想家巴纳德

以泰罗、法约尔为代表的管理学,一般称之为古典管理学。他们从理性科学和经验归纳角度,把对工业效率的追求发挥到极致。然而,上世纪30年代的经济危机,把发达国家拖进灾难的深渊。这一危机不同以往的是产能过剩和产品富裕,失业严重而市场崩溃。这就对管理学提出了严峻的追问:提高效率是为了什么?巴纳德的理论应运而生。

巴纳德很有个人特点,他高度近视,有点自闭,稍显矜持,不能参加美国人喜好的球类运动,却在钢琴上有非凡的造诣。他具有极高的语言天赋,在哈佛学习了多种语言,但偏科严重,完全不掌握自然科学,导致没有拿到哈佛的毕业证。离开大学后,巴纳德到AT&T就职,专门研究欧洲各国的电信政策,他以翔实的资料和严谨的论证,说明民营电信可以为社会提供更好的服务,保住了 AT&T的民营地位而避免了国有化。在AT&T,巴纳德步步高升,1927年成为贝尔公司的总裁。

巴纳德主掌贝尔公司,正赶上30年代的经济萧条。他重视员工,承诺绝不裁员,积极参与社会公共事务,在二战期间领导了美国最大的志愿者组织。在内心深处,巴纳德具有浓厚的人文关怀,但却不大重视利润和效益。对人的同情和关心使他引领贝尔顺利度过危机,但对财务状况的忽视使他在二战后的经营中陷入窘境,不得不离开贝尔到洛克菲勒基金会任职。在贝尔期间,巴纳德曾经到哈佛做过一个系列讲座,由此形成了他的名著《经理人员的职能》。作为经理人的受挫和作为学者的成功相表里,实际是一个本质的两种面相。作为经理人,他不重视利润和经济效益引发了员工罢工,被迫辞职;作为学者,他对组织与管理的研究跳出了以往的效率追求而专注人本,实现了理论创新。如果说,市面上的管理学图书有太多的“辟邪剑法”,那么,巴纳德的著作,则属于管理学的“易筋经”。

巴纳德认为,组织就是一个协作系统。人是协作的主体,人性对协作系统的有效性和高能率有着重要影响。组织的存续取决与“牺牲”与“诱因”的平衡。所谓“牺牲”,就是人们加入组织付出的代价;所谓“诱因”,就是组织吸引成员的资源。对成员来说,诱因大于牺牲,才可形成加入组织的意愿并增进组织的凝聚力;对组织来说,只有牺牲大于诱因,才可积累组织资源以取得发展壮大。管理的本质,就是在牺牲和诱因之间维护平衡。有人把牺牲等同于贡献,把诱因等同于报酬,认为牺牲与诱因的平衡就是贡献与报酬的平衡。这种看法在逻辑是上是成立的,但会转移立足点。讲牺牲与诱因的平衡,立足点是个人;讲贡献与报酬的平衡,立足点是组织。人是工具还是目的,取决于立足点的不同。正是巴纳德的组织平衡论,在理论上封死了人的工具性,真正奠定了以人为本的理论基石。一旦把人作为组织工具,那怕再重视人,也跳不出“用人如器”的窠臼。巴纳德的理论强调,组织是人的工具。

组织的生命取决于信息,组织对于人而言,就是一个信息沟通的平台。从信息沟通角度,巴纳德提出了权威接受论。他专门论证了“无差别区”(zone of indifference,即权威能够被组织成员无条件接受的区域),认为“权威来自于下属而不是来自于上司”。一个命令是否权威,不取决于命令的发布者,而取决于命令的接受者。正是权威接受论,奠定了管理中的民主思想和自治思想。

按照巴纳德的组织平衡论,只要为组织做出牺牲,就是组织的成员。而为组织做出牺牲的人相当广泛,既包括为组织付出了时间和劳动的雇员,又包括为组织付出了金钱和物资的投资者、供货者和顾客。吸引前一类成员的诱因主要是薪水、职位的威望与名声、晋升机会等(同组织目标无关)。吸引后一类组织成员的诱因主要表现为对顾客的服务,给予投资者和供货者的赢利,实现吸引组织外界成员的社会目标等(直接表现为组织目标)。所以,组织的平衡有外部平衡和内部平衡。外部平衡是组织与社会之间的交流,包括设定组织目标,形成组织战略,确认组织发展方向等等,往往与利益折衷相关;内部平衡涉及组织运行的技术方法,实现组织目标的手段,组织运营的流程等等,往往与组织能力有关。可见,所谓组织平衡,本质上是组织决策问题。此后,战略进入管理学,顾客至上和企业社会责任有了理论依据。由此,巴纳德确立了组织的开放性和社会性,后人据此把他的理论称之为社会系统理论。

按照巴纳德的理论,经理人员的职能,首先是建构组织的正式信息交流体系,维护非正式信息沟通方式;其次是促成组织与个人的平衡,推进个人为组织提供的服务;再次是提出和制定组织目标,权衡目标所涉及的各方利益,进行组织决策。

巴纳德的管理思想,把以往的以效率为中心扭转到以人为本,实现了正式组织与非正式组织的有机融合,尊重人的自由选择和自主管理,确立了责任优先的社会思想。从他开始,管理学由古典走向现代。日本管理学家占部都美在《现代管理论》中称:“巴纳德是现代管理论的生父,西蒙是巴纳德的直接继承人。所以,现代管理论又称为巴纳德-西蒙理论。其影响广泛而深远,为今天的经营管理理论打下了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