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根本上说，宗教是人的本性异化的结果，是人性异化而建立的文化部门之一，所以宗教是人类文化的一部分。人总在异化的过程中，历史总在延续，文化总在不断产生和发展，宗教也持续不断发挥着重要作用，人的本质性因素总会通过人类的言行活动，以及语言、历史、宗教、艺术、哲学等体现出来。这就从根本上决定了这样一点：宗教和文化一样，总是包含了人文因素在内，宗教的发展，总是体现出人文特色，充满了人文精神。在中国宗教历史上，古代宗教中的人文精神，实际上就是将宗教精神具体化为：站在现实（生活、真理、规范、精神的统一）的基础上，又树立起崇高理想，以这种理想为标准，不满足于现实，批判现实，认识、追求、求证理想，以便超越现实，并推己及人，感染、带动他人，大家紧密团结，共同推动文明史进步，从而实现人的价值。666

在中国古代的宗教中，祖先崇拜充满人情味，阴阳学说落实于政治关怀，道教最终关注的是人的内在素质的提高，佛教中国化的内涵之一，也是人文理性成分的增长。比如，我们思考佛教中国化问题，就不能不考虑佛教进入中国以后，为什么要断定人人都有一样的佛性，而且还非常重视人自身的佛性，为什么出世的佛教要提倡世俗的忠君，为什么要尊重和发扬大乘佛教，关注民瘼，甚至提出“普度众生”的理想来。

以认识“道”、实践“道”、求证“道”、宣传“道”、在现实社会中完全实现“道”作为宗教活动的基本内容，人文色彩很浓，可以说是中国古代宗教的突出特点。近代提倡“人生佛教”的太虚大师，根据中国古代宗教的这一特点而界定宗教说：“个人自心修证之实际曰宗，而本之教化他人者曰教。”667国内也有学者强调中国古代宗教特点的社会学意义，称之为“宗法性宗教”或“宗法性传统宗教”，668也不无道理。

1927年，上海青年协会书报部刊行了谢扶雅（1892－？）所著《宗教哲学》一书，该书是我国第一部用现代学术方法，从哲学角度研究宗教问题的学术专著。它总结佛教、儒教、基督教三种宗教发展的历史，列举三教历史发展中存在的“共同的重要事实”有：三教都从原始宗教发展成为“理性宗教”；都“以人事为出发点”而不是以自然为出发点；三教最深奥的“天人交通”理论都“本于认识”而不局限于直观；三教发展的盛衰都根源于理性因素的强或弱；三教越发展，越由群众的信仰过渡到个人理性的创造，越由民族国家的宗教进展为世界全人类的共同信念。669从中国古代宗教的发展情况来看，谢扶雅归纳的中国古代宗教重人事、重理性等特点，是符合中国实际情况的。

1933年，著名学者胡适（1891－1962）在美国芝加哥大学比较宗教系所举办的一次世界性宗教研讨会上，发表了他对现代宗教社会使命的意见。他说：“一个现代宗教的使命，大概就是要把我们关于宗教的概念多多扩大，也就是要把宗教本来有的道德教化的功用恢复起来。……用我们所能掌握的一切教育力量来教导人的道德生活。凡是能使人高尚，能使人超脱他那个小小的自我的，凡是能领导人去求真理、去爱人的，都是合乎最古老的意义的，合乎最好的意义的宗教。”670胡适先生一生提倡科学，批评宗教，但他也肯定宗教在道德教化、实践超越方面的积极作用，令人深思。

谢扶雅、胡适等人对宗教的看法，可谓古代中国宗教思想特点在20世纪的现代表现。

第十六讲思考题

1.中国古代宗教文化的特点是优点还是缺点，为什么？

2.形成中国古代宗教文化特点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