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兵者，不祥之器也，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

君子居则贵左，用兵则贵右。

故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也，

不得已而用之，恬淡为上，勿美也。

若美之，是乐杀人也。

夫乐杀人者，则不可得志于天下矣。

是以吉事尚左，凶事尚右。

偏将军居左，上将军居右，言以丧礼处之。

杀人众，以悲哀莅之；战胜，以丧礼处之。

字释

兵：战争。同《孙子》：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

通行本作“夫佳兵者”，傅奕本作“夫美兵者”，造成注释上长达2000多年的混乱，帛书本作“夫兵者”出，所有的分歧迎刃而解，没有佳兵、美兵的形容词，就是战争本身，是不祥之器。

祥：凶吉的预兆，预先显露出来的迹象，此处指吉祥，不祥即不吉利。以观妖祥，辨吉凶（《周礼·春官》）；德篇第18章：益生曰祥。

或：此处是也的意思，不是或许的意思。

恶：不喜欢，不是指凶狠。同道篇第2章：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

处：居住，生活，莫敢遑处（《诗·召南·殷其靁》）；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范仲淹《岳阳楼记》）。不处就是不居住，即不赞成作。帛书本作“有欲者弗居”，通行本作“有道者不处”，从通行本。

左：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古代上朝时，文左武右，即是这个观念的体现。

君子：君子一次仅见于本章2次。君子指言行美好的人，春秋之前就流行的通用称呼。

《诗经·郑风·风雨》：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

《魏风·伐檀》：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涟猗。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廛兮？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貆兮？彼君子兮，不素餐兮！

不得已：此处指没有办法的情况下。与道篇第29章：将欲取天下而为之，吾见其不得已。意思不同。

恬淡：恬指心境的安静，平静。恬，安也（《说文系传》）；恬，静也（《广雅》）。淡，味道清淡，淡，薄味也（《说文》），同道篇第35章：道之出口，淡乎其无味。恬淡，即平静。恬淡寡欲（曹丕《与吴质书》）。帛书本、郭店本皆用了冷僻字，从通行本。

美：喜欢、高兴，不是指美丽。美与恶相对。

乐：音勒，喜悦，愉快，快乐。与美之意同。

志：心愿所往，志气，意愿，心之所向，未表露出来的长远而大的打算，志，意也（《说文》）；志，德义之府也（《国语·晋语》）。不得志即不能实现自己的意图，达到自己预想的目的。

偏将军：偏将军系将军的辅佐，偏将军官名始于春秋，在将军中的地位较低，多由校尉或裨将升迁，偏将军系将军的辅佐，此官制始设于春秋。

上将军：公元前633年，晋文公“作三军，谋元帅”，以郤縠将中军，狐偃将上军，栾枝将下军，当为“将军”名之始出。上将军领右军（右师），下将军领左军（左师）。

城濮之战（前632年）里，楚国子玉以若敖之六卒将中军，子西将左，子上将右。胥臣蒙马以虎皮，先犯陈、蔡。陈、蔡奔，楚右师溃。狐毛设二旆而退之。栾枝使舆曳柴而伪遁，楚师驰之，原轸、郤溱以中军公族横击之。狐毛、狐偃以上军夹攻子西，楚左师溃。楚师败绩。

丧礼：五礼（吉礼、凶礼、军礼、宾礼、嘉礼）之一，丧礼是凶礼里最重要的礼仪。

众：多。通行本作“杀人之众”，帛书本作“杀人众”，从帛书本。

悲哀：悲痛哀悼。通行本、郭店本均作“哀悲”，帛书本作“悲哀”，意思相同，从帛书本。

莅：走到近处察看，指来，到。君子不得已而临莅天下（《庄子·在宥》）；矜庄以莅之（《荀子·非相》）。引申为对待、治理的意思，同德篇第23章：以道莅天下，其鬼不神。

胜：获胜，指战争的获胜方。

翻译

战争是不吉祥的事情，万物都不喜欢，所以奉行道的人不会赞成。

君子平时就以左侧为尊贵，打仗的时候就以右侧为尊贵。

因此，战争是不祥的东西，不是君子的东西。

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才会发动战争，所以对战争要以冷静处置为好。

不要觉得战争是美好的事。如果以打仗为美好的事，就是喜欢杀人。

喜欢杀人的人，是不可能得到天下的认同与尊重的。

所以，美好的事情都是以左侧为尊贵，凶杀的事则以右侧为尊贵。

列阵之时，偏将军在左侧，上将军在右侧，这是表示以丧礼对待战争。

战争中的伤亡人数如果很多，就要以悲哀的心情对待；

如果打胜了，要以隆重的丧礼安置所有阵亡的人。

精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