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条箴言,每一句都受用终生

本章“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只是将上一章“自见者不明,自是者不彰,自伐者无功,自矜者不长”的否定式观点,用肯定句式又阐述了一遍,其意思并无差异。这说明,“四自”之弊,是老子非常关注的认知之“病”:知不知,尚矣;不知知,病也。圣人之不病,以其病病也,是以不病(德篇第36章)。

能够避免“四自”之病,就能达成明、彰、有功、长的结果。明白事理、广受欢迎、能成大事、长久不殆,这四个“果报”,正是老子“道德五千言”的终极目标。

被老子视为“岂虚言哉”“诚全而归之”的六句箴言,为何得到老子的特别推崇呢?因为这六个方面,是“惟道是从”的“孔德之容”的具体表现。

曲则全:卷曲才能做成一个完满的圆圈,这是基于日常生活洞察的一个总结。圆周、圆圈在各文明体里都被视为圆满的标志,老子所谓的“全”,就是指像圆圈一样周全、圆满的意思。后世将此句变成“委曲求全”,指委屈自己以求得保全,成为贪生苟活者的借口,完全扭曲了老子的原意。

枉则正:弯曲才需要校正,引申为走了弯路才会发现直道,这也是一个生活现象洞察的总结。后世将此句变成“矫枉过正”,将老子原意里的自然趋势,变成一种刻意人为,与老子原意是偏差的。

洼则盈:高处或平地,都不能积水,只有低洼之处,才能汇集泉水。低洼越深、越低、越大,则汇集之水也越多、越大,小者为沟为渊,大者为江为河,更大者是海。沟渠深渊、江河湖泊有满溢之时,大海则从不会有充满的时候,为何?其洼够深、够大、够低,可以容天下之水而不盈。

为人处世,把自己放低一点,就能更多地接纳他人,同时也才能够让自己更被他人接受,即俗话说的“空杯心态”,但真做起来,比说出来难得多。

敝则新;第15章说过“保此道者不欲盈,是以能敝而不新成”,此处则索性明言正因为破旧所以必然革新,一个是“能敝而不新成”(旧的可以继续用,不用添置新的),一个是“敝则新”(旧的变成新的),这两句话逻辑有没有矛盾?一个是指旧的、老的东西不一定要换成新的,是“治人事天,莫若啬”(德篇第22章)的治理原则,另一个是说陈旧的、破败的必然向新的转变,这是一个自然过程,而不是人为的变旧为新。所以,不能简单地用保守或是激进来给老子贴标签,在敝不新成与敝则新这两个思想里,最充分地体现了老子思想的务实、无为及对转化必然性的信念。

少则得:就像《罗密欧与朱丽叶》里,沉浸在爱情喜悦里的朱丽叶的台词“只有乞儿才能细数他的家珍”,东西越少才越显得珍贵,也越被珍惜。少则得当然不止于这一层意思,它主要是指“损之又损,以至无为也。无为而无不为。将欲取天下,恒无事,及其有事也,又不足以取天下矣”(德篇第11章)。如何才能得到?老子说,要少,想法少,欲望少,做事少;不要多,最好是无,那就不仅是得到,而是可以取天下!

多则惑:对老子有个误解,是指老子是“原始朴素的复古主义者”,依据就是老子对于淳朴、原始、自然的生活、思想更加推崇。为何说这是一个误解?老子并不是复古主义者,他崇尚朴素,却不能断言老子推崇原始,推崇原始是从庄子开始,也可以说是庄子在老子“自然”之上的引申,并不是老子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