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官吏的考课制度

汉代官吏的考核,以上计制度为主。三国时期,由于上计制度的不完善,促使统治者对建立健全官吏考核制度开始进一步探索。魏明帝时,令散骑常侍刘劭草拟考绩方案。刘劭奉诏,作都官考课法七十二条并说略一篇。据史书所载,刘劭的都官考课法大体上是在汉代京房的考功课吏法基础上所做的。但在朝议中,刘劭的都官考课法遭到非议,并未施行。散骑黄门侍郎杜恕对于考课制度的看法,在当时很具有代表性。他认为京房之法不可取,说:“语曰:‘世有乱人而无乱法’。若使法可专任,则唐虞可不须稷契之佐,殷周无贵尹吕之辅矣。今奏考功者,陈周汉之法为,缀京房之本旨,可谓明考课之要矣。”“焉有大臣守职辨课可以致雍熙者哉!”311

晋武帝曾下诏加强官吏考课,并于泰始四年颁五条诏书于郡国。所谓五条诏书,实际是管理和考核官吏的五条标准。“一曰正身,二曰勤百姓,三曰抚孤寡,四曰敦本息末,五曰去人事。”接着又下诏令加强考课:“古者岁书群吏之能否,三年而诛赏之。诸令史前后,但简遣疏劣,而无有劝进,非黜陟之谓也。其条勤能有称尤异者,岁以为常。吾将议其功劳。”312另外,晋武帝还令河南尹杜预制订黜陟考课之法。杜预认为,对官吏的考课是必要的,然而制定考课的具体标准是不必要的。“简书愈繁,官方愈伪,法令滋章,巧饰弥多。”为此,杜预提出了定期进行官吏考核的设想。

“夫宣尽物理,神而明之,存乎其人。去人而任法,则以伤理。今科举优劣,莫若委任达官,各考所统。在官一年以后,每岁言优者一人为上第,劣者一人为下第,因计偕以名闻。如此六载,主者总集采案,其六岁处优举者超用之,六岁处劣举者奏免之,其优多劣少者叙用之,劣多优少者左迁之。”313

北魏孝文帝时,确立了官吏考绩的主管者和考绩期限,并将每次考绩和奖惩黜陟紧密结合起来,太和十八年(494年)下诏曰:

“三载考绩,自古通经;三考黜陟,以彰能否。今若待三考然后黜陟,可黜者不足为迟,可进者大成赊缓。是以朕今三载一考,考即黜陟。欲令愚滞无妨于贤者,才能不壅于下位。各令当曹考其优劣,为三等。六品以下,尚书重问;五品以上,朕将亲与公卿论其善恶。上上者迁之,下下者黜之,中中者守其本任。”314

宣武帝时,高阳王拓跋雍又上表建议,把对实职官员的考课改为对包括闲散官员在内的泛考。但北魏三年一考的考格,由于和黜陟结合得过于紧密,不久就出现了形式主义、例行公事的弊端。延昌二年(513年),崔鸿就说道:“窃见景明以来考格,三年成一考,一考转一阶。贵贱内外,万有馀人,自非犯罪,不问贤愚,莫不上中,才与不肖,比肩同转。”315

西魏文帝时,宇文泰执政,令度支尚书苏绰作六条诏书,作为管理官吏以及考课官吏的标准。所谓六条诏书的内容是:

其一曰先修心。“心者,一身之主,百行之本。心不清静,则思虑妄生。思虑妄生,则见理不明。见理不明,则是非谬乱。是非谬乱,则一身不能自治,安能治民也?是以治民之要,在清心而已。夫所谓清心者,非不贪货财之谓也,乃欲使心气清和,志意端静。心和志静,则邪僻之虑,无因而作。邪僻不作,则凡所思念,无不皆得至公之理。率至公之理以临其民,则彼下民孰不从化。”

通过修心,达到理身的目的。再通过理身,达到理民治国的目的。“凡人君之身者,乃百姓之表,一国之的也。表不正,不可求直影;的不明,不可责射中。今君身不能自治,而望治百姓,是犹曲表而求直影也;君行不能自修,而欲百姓修行者,是犹无的而责射中也。故为人君者,必心如清水,形如白玉。躬行仁义,躬行孝悌,躬行忠信,躬行礼让,躬行廉平,躬行俭约,然后继之以无倦,加之以明察。行此八者,以训其民。”

其二曰敦教化。“性无常守,随化而迁。化于敦朴者则质直,化于浇伪者则浮薄。”而战乱以后,“民不见德,唯兵革是闻;上无教化,唯刑罚是用”;“礼让弗兴,风俗未改”。“凡诸牧守令长,宜洗心革意,上承朝旨,下宣教化矣”。“教之以孝悌,使民慈爱;教之以仁顺,使民和睦;教之以礼义,使民敬让。慈爱则不遗其亲,和睦则无怨于人,敬让则不竞于物。三者既备,则王道成矣。”

其三曰尽地利。衣食足才能知礼义,兴教化。“夫衣食所以足者,在于地利尽。地利所以尽者,由于劝课有方。主此教者,在乎牧守令长而已。民者冥也,智不自周,必待劝教,然后尽其力。诸州郡县,每至岁首,必戒敕部民,无问少长,但能操持农器者,皆令就田,垦发以时,勿失其所。及布种既讫,嘉苗须理,麦秋在野,蚕停于室,若此之时,皆宜少长悉力,男女并功,若援溺救火,寇盗之将至,然后可使农夫不废其业,蚕妇得就其功。”在劝课方法上,要繁简适当。“夫为政不欲过碎,碎则民烦;劝课亦不容太简,简则民怠。善为政者,必消息时宜而适烦简之中。”

其四曰擢贤良。“上至帝王,下及郡国,置臣得贤则治,失贤则乱。”所以,守令应当把用人放在第一位。“今之选举者,当不限资荫,唯在得人。苟得其人,自可起厮养而为卿相,伊尹、傅说是也,而况州郡之职乎?苟非其人,则丹朱、商均虽帝王之胤,不能守百里之封,而况于公卿之胄乎?”“但能勤而审查,去虚取实,各得州郡之最而用之,则民无多少,皆足治矣。”“然善官人者,必先省其官,官省,则善人易充。善人易充,则事无不理。官烦,则必杂不善之人。杂不善之人,则政必有得失。故语曰:‘官省则事省,事省则民清;官烦则事烦,事烦则民浊。’清浊之由,在于官之烦省。”“凡求贤之路,自非一途。然所以得之审者,必由任而试之,考而察之。起于居家,至于乡党,访其所以,观其所由,则人道明矣,贤与不肖别矣。”

其五曰恤狱讼。“赏罚得中,则恶止而善劝;赏罚不中,则民无措手足。民无措手足,则怨叛之心生。”地方长官在治狱方面,有三种情况:“精心悉意,推究事源。先之以五听,参之以证验,妙睹情状,穷鉴隐伏,使奸无所容,罪人必得。然后随事加刑,轻重皆当,赦过矜愚,得情勿喜。又能消息情理,斟酌礼律,无不曲尽人心,远明大教,使获罪者如归。此则善之上也。然宰守非一,不可人人皆有通识,推理求情,时或难尽。唯当率至公之心,去阿枉之志,务求曲直,念尽平当。听察之理,必穷所见,然后栲讯以法,不苛不暴,有疑则从轻,未审不妄罚,随事断理,狱无停滞。此亦其次。若乃不仁恕而肆其残暴,同民木石,专任捶楚。巧诈者虽事彰而获免,辞弱者乃无罪而被罚。有如此者,斯则下矣,非共治所寄。今之宰守,当勤于中科,而慕其上善。如在下条,则刑所不赦。”

其六曰均赋役。“夫平均者,不舍豪强而征贫弱,不纵奸巧而困愚拙。此之谓均也。”“租税之时,虽有大式,至于斟酌贫富,差次先后,皆事起于正长,而系之于守令。若斟酌得所,则政和而民悦;若检理无方,则吏奸而民怨。”316

苏绰所起草颁发的这六条诏书,总结了前代官吏管理的经验,对官吏的职责内容和考察标准进行了分析,具有一定的理论色彩,从而为隋唐完善官吏管理体制奠定了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