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有人于此,义不入危城,不处军旅,不以天下大利易其胫一毛,世主必从而礼之,贵其智而高其行,以为轻物重生之士也。夫上所以陈良田大宅,设爵禄,所以易民死命也。今上尊贵轻物重生之士,而索民之出死而重殉上事,不可得也。藏书策,习谈论,聚徒役,服文学而议说,世主必从而礼之,曰:“敬贤士,先王之道也。”夫吏之所税,耕者也;而上之所养,学士也。耕者则重税,学士则多赏,而索民之疾作而少言谈,不可得也。立节参明,执操不侵,怨言过于耳,必随之以剑,世主必从而礼之,以为自好之士。夫斩首之劳不赏,而家斗之勇尊显,而索民之疾战距敌而无私斗,不可得也。国平则养儒侠,难至则用介士。所养者非所用,所用者非所养,此所以乱也。且夫人主于听学也,若是其言,宜布之官而用其身;若非其言,宜去其身而息其端。今以为是也,而弗布于官;以为非也,而不息其端。是而不用,非而不息,乱亡之道也。(出自《显学》)
韩非子批评君主礼遇轻物重生之士,认为这样不能鼓励民众尽力于实业;又批评君主以善辩之士为贤,这样不可能鼓励民众辛勤劳作;再批评君主表彰勇恨好名之士,认为这样不可能鼓励民众努力作战抗敌。他总结说,平时供养儒生和侠客,危难时候却要用战士去打仗,所供非所用,所用非所供,这就是发生祸乱的原因。韩非子最后又补充说,即使用学士,也应该把他们纳入对官吏一样的管理机制;如果他讲的对,就正式颁布,如果不对就严格封锁。
澹台子羽,君子之容也,仲尼几而取之,与处久而行不称其貌。宰予之辞,雅而文也,仲尼几而取之,与处久而智不充其辩。故孔子曰:“以容取人乎,失之子羽;以言取人乎,失之宰予。”故以仲尼之智而有失实之声。今之新辩滥乎宰予,而世主之听眩乎仲尼,为悦其言,因任其身,则焉得无失乎?是以魏任孟卯之辩,而有华下之患;赵任马服之辩,而有长平之祸。此二者,任辩之失也。夫视锻锡而察青黄,区冶不能以必剑;水击鹄雁,陆断驹马,则臧获不疑钝利。发齿吻形容,伯乐不能以必马;授车就驾,而观其末涂,则臧获不疑驽良。观容服,听辞言,仲尼不能以必士;试之官职,课其功伐,则庸人不疑于愚智。故明主之吏,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夫有功者必赏,则爵禄厚而愈劝;迁官袭级,则官职大而愈治。夫爵禄大而官职治,王之道也。(出自《显学》)
韩非子认为即使孔子这样的聪明人,仅仅依靠人们的外貌、言辞等表面情况,也不能真正把握人才;区治这样的铸造大师也不能仅仅通过铸剑的配方就判定剑的好坏;伯乐这样的相马大师也不能仅仅通过马的外表判定马的优劣。所以,一定要用事实说话,鉴别人才要看他的功绩。所以最好的用人方式是要循序渐进地逐步提拔,确保能可胜职。
磐石千里,不可谓富;象人百万,不可谓强。石非不大,数非不众也,而不可谓富强者,磐不生粟,象人不可使距敌也。今商官技艺之士亦不垦而食,是地不垦,与磐石一贯也。儒侠毋军劳,显而荣者,则民不使,与象人同事也。夫祸知磐石象人,而不知祸商官儒侠为不垦之地、不使之民,不知事类者也。
故敌国之君王虽说吾义,吾弗入贡而臣;关内之侯虽非吾行,吾必使执禽而朝。是故力多则人朝,力寡则朝于人,故明君务力。夫严家无悍虏,而慈母有败子。吾以此知威势之可以禁暴,而德厚之不足以止乱也。(出自《显学》)
这两段是批尚虚、尚形而提倡尚功用的总结。
韩非子用石不能耕种、俑人不能打仗比喻商人、儒生和侠客,认为他们带来实际功用,实质上是国家的祸害。然后韩非子又强调,国家的实力才是硬通货,而仁义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