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治天下,必因人情。人情者,有好恶,故赏罚可用;赏罚可用,则禁令可立而治道具矣。君执柄以处势,故令行禁止。柄者,杀生之制也;势者,胜众之资也。废置无度则权渎,赏罚下共则威分。是以明主不怀爱而听,不留说而计。故听言不参,则权分乎奸;智力不用,则君穷乎臣。故明主之行制也天,其用人也鬼。天则不非,鬼则不困。势行教严,逆而不违,毁誉一行而不议。故赏贤罚暴,举善之至者也;赏暴罚贤,举恶之至者也:是谓赏同罚异。赏莫如厚,使民利之;誉莫如美,使民荣之;诛莫如重,使民畏之;毁莫如恶,使民耻之。然后一行其法,禁诛于私家,不害功罪。赏罚必知之,知之,道尽矣。(出自《八经》)
韩非子指出了治国治民最核心的机枢,即据人情而治,人情有好恶,此其“七寸处”,因此就可以通过赏罚两种手段来影响人的得失好恶,进而掌控他们。 赏罚可以使用,法令就可以建立起来了,治理国家的办法因而就完备了。君主掌握权柄并具有势位,是这套办法的把手所在,权柄能够决定对人的生杀,势位,是制服众人的基础。建立什么、废除什么,如果没有标准,权力就会用受到轻慢;和臣下共同掌握赏罚大权,君主的威势就会被分散。
所以君主不要怀着个人的偏好去听取意见,不要带着个人的偏见去谋划事情。听取意见如果不加验证的话,权力就会被奸臣分去;处理政事不用智慧的话,就会受臣下困窘。所以君主行使权力时,像天一样光明正大、无可置疑;任用臣下时则像鬼神一样神秘莫测。光明正大,就不会遭到非议,神秘莫测,就不会陷入困境。
权势运用得当,管教严厉,臣民即使内心有抵触也不敢公然违背;毁誉的标准始终统一,臣民就不会妄自非议。
赏贤罚暴是鼓励做好事的最好办法,赏暴罚贤是鼓励做坏事的最好办法。这其中的道理是奖励认同的、惩罚不认同的。
奖赏最好丰厚到使民众觉得有利,赞扬最好美誉到使民众觉得光荣,惩罚最好严重到使民众感觉害怕,贬斥最好严厉到使民众感觉羞耻。能遵循这些原则,然后坚决把法制贯彻下去,禁止臣子私行诛罚,不让他们破坏赏功罚罪的制度。该赏该罚,君主一定要清楚,这样治国之道就完备了。
概言之,本小节讲了三个要点:
1、 治国、立法、定赏罚的基础是因人情,是否因人情决定着管理的有效性。
2、 掌握权势是治国的制高点,要防止权势被慢待、被分散。
3、 执法的关键在确保官吏层忠实执行。
从企业管理角度去看,借鉴意义在于:
第1, 管理流程、制度的设计要因人性、人情。管理的有效性,很大程度在设计阶段就已经注定了,并不能把效果不好全部归咎于执行不利。记住一句话:执行力首先是设计出来的。
第2, 执行层在执行战略、制度、计划时,完全有可能偷梁换柱,假公济私,因此对执行的内控很重要。吴思先生提出的“潜规则”概念,对于拥有权力的组织而言,实质上就是一种执行溢出现象。
《外储说右下》的经一、说一部分专门论述君主应该大权独揽,所以也合并到本小节。
赏罚共则禁令不行。(出自《外储说右下》)
君主和大臣共同掌握赏罚大权,法令就不能推行。
故事1:造父王良御马
造父驾驭拉车四马,时而向前奔驰,时而绕圈打转,是那么得心应手。之所以能如此得心应手地驭马,是因为他有独掌马缰和马鞭的权力。然而马被突然窜出来的猪所惊吓,造父不能控制的原因,并不是马缓和马鞭的威力不足,而是窜出来的猪把这种威力分散了。王良驾驭副车,不用马缰和马鞭,而是根据马的喜好,善用草料和水进行控制。然而马经过草圃水池而副车失去控制的原因,并不是草料和水不充足,而是草圃水池把马的注意力分散了。所以,王良、造父是天下驭车能手,然而使王良掌握马勒的左边大声呵斥,使造父掌握马勒的右边用鞭抽打,马连十里也走不上,这是由于两人共同驾驭、相互干扰的缘故。田连、成窍都是天下善于弹琴的人,然而让田连在琴首弹拨,让成窍在琴尾按捺,却不能构成曲谓,也是由于两人共用一物的缘故。以王良、造父技能的高超,共掌马缰驾驭,却不能驱使马,君主怎能跟他的臣子共掌权力而治理国家?
另一种说法:造父作为齐王副车的车夫,用控制饮水的方法把马训练成功,在园圃里试车。渴马见了圃中水池,就离开车子跑去,试车因此失败。王良驾车为赵简子争夺长途赛马的锦标。车子刚出发时,有头猪伏在沟里,当壬良快马加鞭前进时,猪突然从沟里窜出,马受到惊吓,驾车失败。
【解】:
最好的车夫造父、王良也有不能控制马的时候,那就是出现另外一个能够影响马的力量时。韩非子以此喻君主和大臣共同掌握赏罚大权时,臣民也面对多个指令,将无所适从。
企业管理中常出现越权干预的情况,也会使员工面对两个以上的上峰指令,会无所适从。
故事2:子罕索诛罚权
司城子罕对宋君说:“奖励、赏赐是民众喜欢的,请君主自己去施行;杀戮、刑罚是民众所憎恶的,请让我来掌管。”宋君说:“行。”于是发布严令、诛杀大臣,宋君总说问子罕。于是大臣害怕子罕,平民归附子罕。过了一年,子罕杀了宋君,夺取政权。所以说,子罕就像(造父御马故事中)突然窜出来的猪一样夺取了宋君的国家。
故事3:田成子以恩加民
齐简公处在君位,刑罚重而诛杀严厉,赋税重而杀戮百姓。田成子对百姓表示慈爱,显示宽厚。简公把齐国的民众当作渴马,不对他们施恩,而田成子用仁厚作为(王良御马故事中的)草圃水池来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