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机会还是陷阱

三月的北京,天气开始转暖,光秃秃的树枝上已经抽出嫩牙了。正月里懒洋洋的日子算是结束了。大多数客户的办公室中,也开始谈些项目计划了。

我的心情也正如这泛绿的叶芽,充满着希望。上一年是我销售职业生涯的第五年,也是我被猎头推荐进入CW公司的第一年,直接任职A行业部销售部副经理,到了年底排名,因为全是新开拓的单子,能排在事业部第二名,也算是业绩突出的。兼管我们事业部的陈总年前跟我谈话,如果我再在半年业绩上能做出表率,会让我这个副经理的“副”字去掉。我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如果把手中的“装车项目”顺利收款,拿下当年上半年事业部内部的销冠是稳稳的。

星期二中午,刚刚和一个客户吃完饭,部门助理就打过来电话:“郑经理,赶快回来开会吧,严总回来主持工作了。”

我大惑不解:“严总还能回来?公司总裁办发文了?”

“还没有,但是董事长王老大亲自来事业部宣布的。”

我觉得有些蹊跷:“好的,我现在赶回来。”

在回公司的路上,我不禁回忆起之前严总说的事来。

严总是有来历的,整个通信行业的国内市场,除了运营商系统外,就属A行业最吸引人。我所在的CW公司,以前从没做过A行业,每年几百亿元的市场,让我们集团董事长王老大总是念念不已。王老大刚来的时候,还自信满满地亲自带领团队做过几单,不过收效甚微。面对行业的壁垒,王老大改变策略,到处挖人。三年前,在系统里工作了三十多年,深谙其道的严总被王老大成功拉入公司,一进公司就给了总监的职位,并把A行业独立出来成立一个六十多人的事业部,给人给钱。严总在这个系统的核心岗位上工作超过十年,据传我们CW在北方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通过严总成为甲方的核心供应商,现在每年不低于四十亿元的采购额。王老大对严总寄予厚望,更是在严总过来的第二年,把严总升为了副总裁,位列副总裁的第三位。

严总升任副总裁的第二年,也就是我进CW公司那一年,我被猎头推荐到了这个公司,面试的时候,严总跟我谈话。第一眼看去,严总慈眉善目,问话却句句针对要害,是个雷厉风行的领导。我当时想,跟着一个这么有能力、有资源的领导,销售工作应该很好做。

现实是我们事业部的业绩不尽如人意,严总来的两年时间里,总体业绩赶不上其他事业部,按人均业绩来算,也不过是其他事业部的三分之一。严总上任后,陆续拉来了几个行业里的人,有做技术的,有做工程的,还有做销售的。其中,做销售的周雄杰1直接被任命为副经理,这些人工资都不低,却出不了订单。另外,也许是在甲方待得太久了,严总的脾气很大,跟研发部门、供应链部门发了几次火。据说第三季度工作会议上,王老大不顾情面地点明我们事业部业绩垫底。

我们当时在想严总要怎么过年底这一关的时候,没想到在十月月底,严总玩了一手高明的“病遁”,以身体不好为由,回家准备做心脏搭桥手术了。

没到年底,年终考核自然就没有了。

紧接着,负责海外事业部的陈总同时兼管我们事业部了。

然而,年底的业绩仍然是无力的。新年伊始,大家正鼓起劲准备打个翻身仗的时候,严总身体 “痊愈”,又回来了。

陈总兼管的时候,公司是发了文的,耐人寻味的是,严总回来,公司却没有发文。

到了公司,会议已经开完了,我直接去严总的办公室。

“严总,看来手术很成功,还能喝酒吗?”我主动向严总问候。

“哦,心脏搭桥手术没有做,医生给了保守治疗方案,我又去海南疗养了几个月,但是酒是不能喝了。”严总让我坐下,接着说,“我回来开会问了一下,从去年年底我走到现在,事业部基本没有变化,这样的业绩,集团可是不会放过我们的。你说说现在市场怎么样?”

我汇报了一下市场情况,还有手里的几个项目的情况。

严总又把周雄杰叫了进来:“周雄杰前几天得到一个消息,从我们CW出去的一群人成立了WL公司,这件事你应该听说过。现在WL公司在A行业的机关后勤系统里捞到一个项目,这个项目没多少人知道,据说快要招标了,这个项目交给你吧,数目不小,你要全力以赴。周雄杰配合你,抓紧时间摸清楚情况,下周一例会我要听你的汇报。还有,原来你手里跟进的装车项目交给周雄杰吧,都是些杂事,没必要占用你太多时间。小郑,你的能力大家都是知道的,事业部的业绩增长主要是靠你这样有经验、有能力的人,周雄杰以后主要给销售部门的同志做善后服务工作。”

出了严总办公室,我继续问周雄杰:“一个机关后勤系统能有多大的项目?”

“十套,目录价两千万。”周雄杰说,“这个项目是我跟跳槽去H公司的原同事吃饭的时候透露给我的,问题是我们找不到甲方的人。”周雄杰在陈总兼管的时候,因为业绩差天天抬不起头来,现在严总回来了,他开始活跃了。

“找不到电话吗?对你来说不应该啊?”我笑嘻嘻地对周雄杰说。

“电话是找到了,可是甲方业务口的负责人、领导都不见我们,说有什么事电话里说就行了。”

“这不正常啊,以我们公司在业内的名气,见不到面是极其少有的。之前我们有得罪过他们吗?”

“不知道,我找了好几个朋友都没约上业务处的领导。”进CW公司之前,周雄杰是严总的手下,在A行业也有十多年的经验,有一些人脉关系,遇事先找朋友打听,是他一向的风格。

我先后找了周雄杰和公司里的老人,问了我们和WL公司还有与A机关后勤部的关系,慢慢理出个大概。我们CW公司以前跟A机关后勤部有过合作。他们后勤系统有一些独立的单位,分散在全国各地,安保一直是个问题,六七年前就找过我们公司,想设计建设一套全网通信系统,把各个分散独立的单位统一起来,但是苦于没有经费,只找我们公司做了试点,期间合作还是挺愉快的。但是四年前,王老大携资本入局集团董事会。原CEO出局了,一气之下拉走了一支队伍,成立了WL公司,产品跟我们CW相似,也挖走了一些老客户,其中包括A机关后勤部。再后来我们就没有这个客户的消息了。

A机关后勤部的关键人物是信息处的张处长,还有一个负责具体落实的刘工程师(以下简称刘工)。

从周雄杰手里拿到刘工和张处长的电话之后,我马上开车去中关村找到老费。老费是我之前合作的朋友,做显示屏的,代理的也是大品牌,在行业里算是资深的了,跟我很谈得来,这次我不方便出马了,先让老费火力侦察一下。

老费先给张处长打了电话,说想拜访张处长。张处长让老费联系刘工。

于是,老费约见了刘工程师。

我就在客户门口等老费,一个小时后,老费出来了。告诉我他跟刘工聊得还行。刘工透露了不少信息:张处长是北京本地人,抽烟;刘工是四川人,不抽烟,是北京人的女婿。他们有自己的招标中心,从不找外面的招标公司。刘工还给了招标中心对外的电话,联系人姓李。还有,招标中心上面有领导机关,叫采购处,招标的实权在是采购处。但是刘工没有给采购处的电话。

“那我们明天去招标中心看看吧。”我拉着老费小聚了一餐。

第二天是星期三,老费跟我去了一趟招标中心,没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他们的招标公示是刚刚开通网上公示,项目有限,大部分是集采通用产品,各个部门的采购混在一起,历史招标结果找不到有用的信息。

“辛苦你了,先这样吧,我再想想别的办法。”我送走老费,就回公司了。